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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前室的“朝堂”
8月31日,在拍摄、录像等工作完成并将墓道及外藏椁发现的器物全部起取入库后,墓道清理工作便宣告结束,接下去便是清理万众瞩目的墓室了。
象岗大墓整个墓穴底部平面呈“士”字形,墓室共用多块大石板构筑而成,建筑平面约平方米。内部结构大致以主室和前室之间的石门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部分为前室和东西两个耳室,三室呈东西横列;后部平面呈正方形,主室居中,左右两边为东侧室和西侧室,另外在主室的石室贴墙砌出两根石柱,分隔出一个后藏室,构成古代宫殿常见的前朝后寝的布局。
象岗大墓平面图
从墓道进入墓室倒是挺容易的,因为墓内前室的两扇石门板由于被回填的大量黄土和乱石挤压,已经部分断裂并向里面大幅度倾斜,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因此考古人员侧着身子便顺利地进入了前室。为谨慎起见,他们并没有立即就开展清理工作,而是先把前室和东西两耳室内的随葬器物分布情形以及前室顶盖大石和东西两耳室顶盖石板的断裂、错位、塌落的情况先拍录下来,为后续制定墓室清理工作和采取排险、防险安全措施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情况摸清楚之后,考古队便开始组织对前室的发掘清理。前室并不大,南北长3.1米、东西宽1.84米,高2.14米,面积还不到6平方米。面积虽不大,但作用并不小,它是墓主人生前的“朝堂”,是百官议政的地方,也就是大家熟知的“朝廷”。室内四壁和顶盖都绘有红黑两色的卷云纹,图纹鲜艳夺目,显得既端庄又富丽堂皇。
前室顶部的卷云纹细节
不过前室的随葬器物并不多,室内的西边放置有1辆漆木车的模型,由于木结构都已朽烂,使得车上的鎏金铜车饰散落满地。东边则躺着一个殉人,殉人的骨架和棺具同样全部朽烂。不过,考古队员还是在棺板灰痕上找到了一些随葬的组玉佩饰,此外还发现了一面龙纹铜镜和1枚方形鱼钮的“景巷令印”铜印。
鱼钮铜印(景巷令印)
鱼钮铜印的印文“景巷令印”
出土的“景巷令”铜印引起了考古人员的兴趣。这枚“景巷令印”是汉代常见的方寸之印,通高1.8厘米、印台高0.6厘米、长宽各2.4厘米,重27.97克。铜印虽小,却也透露出了南越国宫廷制度的一些信息。当时的西汉王朝内廷有“永巷”,“永巷”就是俗称的“冷宫”,专门用来监禁犯了罪的姬妾宫女,而“永巷”的监理官员“令”则由太监担任。古代“景”、“永”同音,可能是南越国避“永”字的讳而称“景巷令”。在后来发掘的南越王宫苑遗址中曾出土有木简,这些木简的简文也证实南越国确实存在过“景巷令”这个官衔,可见这位殉人是管理南越王国后宫“景巷”的一位宦者。他身旁之所以还放着一辆漆木车,大概他本身还兼任为墓主驾车的职责。
前室随葬器物分布图
而能够让一位永巷令为之殉葬的人物,考古队员判断,恐怕此人的身份非王家莫属。在西汉早期的岭南地区,拥有此等殊荣的,只有南越国的君王了。发掘到此,虽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间接证据证明墓主身份可能是某一代的南越王,但如果没有印章或铭文之类更直接的证据来证明,终归还是无法下定论。那这个证据是否会找到呢?
7.东耳室的宴乐珍藏
清理完前室后,接着在9月3日下午正式开始清理东耳室。东、西耳室有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它们并非是石块搭成的,而是在前室的东西两侧的岩层中直接往里开凿出来的崖洞。所以,严格来说,象岗汉墓兼具竖穴土石坑墓和崖洞墓的特点。
东耳室长5.24米、宽1.75米、高1.83米,与西耳室相对称,室顶由3块厚度为20至25厘米的大石板铺盖。随葬的主要是乐器和盛酒器,此外还有青铜礼器、金银器、铜镜、六博棋等,摆了一地,可以说,这里便是墓主的宴乐场所,。稍微遗憾的是,由于上面填土的重压,顶盖石中间的一块断裂掉落到室内,压坏了一部分随葬器物。而且由于这块石头过大,无法从过道中直接拖出去,最后只得凿穿耳室顶部的岩石,从上面用吊车将石块吊离。石块吊离后,室内的清理工作这才得以继续开展。
室内器物的摆设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有一定的条理。沿北墙根由大到小排列着一套14个青铜钮钟,形体较小,悬挂于漆绘的木架横梁上,接着是5个较大的甬钟,这些甬钟未见悬挂痕迹。钮钟前贴地平放着两套石编磬:一套8件,另一套稍大一些有10件,磬旁还有敲击用的铜锤。
东耳室里的铜编钟和石编磬
在钮钟和甬钟之间的狭小空隙中还摆放着3件青铜戈,其中一件经过去锈处理后,发现戈的内部刻有“王四年丞相张义”等铭文字样,刻画的纹道浅细,字体草率。这个“丞相张义”到底是谁?其实他便是大家熟知的秦国丞相张仪,因为“义”字与“仪”古音同韵互通,在古籍中做“仪”,而金文皆作“义”。铭文中的“王四年”对应的就是指秦惠王后元四年(公元前年),这段文字的意思是此戈为秦惠王后元四年秦相张仪督造。
出土的“张仪”戈
那这件实用型的兵器为何会出现在墓中?考古人员推测,可能是后来征战岭南的秦军带过来的兵器,因为这件“张仪”铜戈与关中所出的秦戈相同,铭文格式也具有秦兵器的特点,秦国制造确定无疑。秦国的兵器流入岭南,自然跟秦军南征有关了。显然墓主是比较喜爱这件兵器的,所以死后才会将其也作为陪葬品带入墓中。
如果这墓的主人是赵佗,而赵佗死于汉武帝建元四年(公元前年),那么距离这件青铜戈的铸造之年已有年;假如墓主是南越的第二或第三代王,那就足有年以上的历史了,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古董了。
沿北墙转到后墙根下,还有8件青铜勾鑃(古代越族特有的打击乐器),其中6件套叠在一起,另有两件放在两头。考古人员在这些勾鑃上发现了铭文,其中一种是勾鑃的编号,从“第一”至“第八”,分别铸在勾鑃器身下部,这类铭文对考古人员来说价值有限。
勾鑃“第五”至“第八”
不过,器身上的另一种铭文则有重大价值:8件勾鑃的器身正中都铸有“文帝九年乐府工造”两行篆文。这两行篆文里包含的信息可不小:其一,它直接排除了墓主是“南越武帝(王)”赵佗的可能,因为赵佗的墓里不可能出现继任者即“文帝”的器物。其二,墓主是南越文王赵胡的可能性大大提升。如果这位“文帝”是《汉书》中记载的“藏武帝、文帝玺”的南越文王赵胡,那么这是他继位后的第9年(公元前年)铸造的。不过,也有可能是第三代南越王赵婴齐的墓,因为他拥有前任的遗物并不奇怪,前面出现的年前的张仪戈就是明证。赵婴齐的墓虽然史书记载已被孙权派人盗掘,但由于并未发现相应的考古学证据,所以仍然有可能是他的墓。以往史籍中记载的被盗的帝王陵墓如秦始皇陵、唐昭陵、汉茂陵等,后来根据现代考古钻探和物探技术进行勘探,结果却又和古籍的被盗说法相矛盾,所以,此墓还是有小概率是南越三主赵婴齐的墓。
勾鑃上“文帝九年乐府工造第六”的铭文
在东耳室的编钟、编磬旁,考古队员又发现了一具殉人。通过对这个殉人残存的头盖骨进行鉴定,发现其为18岁左右的青年男性。殉人附近有玉璧、玉璜、玉环、铜镜等,形制较小,纹饰一般,应是殉人佩戴之物。从他安葬在钟磬旁来看,其身份很可能是一位敲击钟磬的乐师。墓主死后,年纪轻轻的他也被迫成为陪葬的牺牲品了。
8.西耳室的“仓库”
西耳室则是库藏之所,凡主人生前所用、所穿、所玩、所好的各色各类物品都放在这里了,因此这里也是随葬品数量最大,品类最多的一个室,层层叠压在一起,不仅室内塞得满满的,连过道也堆了不少。考古人员经过观察还发现,很多器物表面有一层丝织物和漆器的残痕。原来,这些器物在入藏时先用丝绢逐件包裹后再放入竹笥(竹箱)或漆木盒、漆木箱中,然后再分层排列在木架上,日子久了,木架朽塌,上面的随葬器物便倒了下来,相互挤压。由于连短窄的过道入口处也挤满了铜器和陶器,考古人员根本无立足之地,这也为清理带来了不小的难题。
如果先将过道器物清掉,再逐步向室内清理,如此这般循序渐进,也是可以的,但这就会影响整个耳室的拍摄,还容易弄乱墓内互有联系的器物。由于里面的器物堆积层比较厚,谁晓得碳化了的丝织物下面藏着什么奇珍异宝,万一弄乱了,将会遭致不可挽救的损失。大家对这一大批宝藏,一时还真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好在经验丰富的队员白荣金很快找到了破解的办法,他提出了一个悬空发掘的方案。如何悬空发掘呢?首先在过道外叠起一个沙包堆,上面置一把大竹梯,一头伸进西耳室,一头留在外面。然后几个人压住竹梯,一位队员则沿竹梯爬入室内,先悬空在四角清理出一小块地,垫上几块砖,最后在上面纵横架上木枋和木板,这样便在塞满器物的耳室搭出了一个位于器物层之上的木架,清理工作也得以顺利开展。
西耳室过道出土情形。里面便是撘出来用于悬空发掘的木板
不过,这种悬空发掘其实滋味并不好受。当时广州是盛夏,气温已达36、37度,为了发掘需要,墓室内牵了电灯进行照明,使得里面温度比室外还要高,在强烈的碘钨灯下温度计已突破40度。工作时,队员们整天俯身趴在架上,双眼瞪着出土物,手握平头铲和小竹签认真挑剔清理。由于头部向下,不用多久就大脑充血,汗流浃背了。虽然有负责后勤的人员送来了电风扇,但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吹来的也是热风,只能说聊胜于无罢了。好在天天有重要的新发现,紧张和兴奋把超时工作的疲劳驱跑了。
西耳室的发掘情景
西耳室收获是非常大的,出土的文物有多件,而且种类繁多:一是生活日用的铜容器和炊煮饮食器具,有壶、提桶、、盆、匜、勺、鼎、鍪、烤炉等;二是武器装备,有铜剑、弓、箭镞、铁甲、皮甲等;三是乐器,有铜铎、琴瑟的部件与陶响器;四是渔农耕作器,有钓鱼钩、网坠、镰刀等;五是医药器物,有五色药石、中草药物、药饼和捣药的杵、臼等;六是木作铁工具,有两箱共计78件,包括锤、凿、锉、削、刮刀、刨刀、弯刀、刻刀、锥和铜锯,这也是考古发掘中发现的品种最多、数量最大的成套木作工具。
西耳室出土的铜鼎
除了那些日常用品外,也有不少贵重珍玩,如玉璧、玻璃铜牌饰、大铜镜、玉具剑饰、玉舞人、金带钩、、金杯托座、银卮、原支大象牙等,还有成箱的墨丸和一套石砚以及盛于一个大竹箱中的车马饰件,真是琳琅满目,百物杂陈。
西耳室出土的玉舞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西耳室中部的南墙根下,出土了一件错金文虎节,上面刻有铭文“王命=车徒”,从铭文的字体和文例来看,应是战国时楚国的兵符,这与同墓所出的“张义”铜戈一样,可能是秦军入越时带来的,其后成了南越王室的藏品。如果再往前推的话,可能是秦军灭楚的战争中缴获的战利品。其实这件虎符只是整件兵符的上半部分,应该还有对合的下半一件,对合起来,铭文就完整了。不过,经过仔细寻找,考古人员还是没发现另外一半。
出土的错金铜虎节
墓室前半部分的收获可谓满满,但是真正的重头戏还是在后室,因为那里是墓主的“寝宫”,收藏的肯定是墓主生前最贴身、最珍爱之物,其价值肯定非常惊人,对于最终揭开墓主人的身份也是至关重要的。那里又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呢?又能否真的彻底揭开墓主的身份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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