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细陶器 >> 细陶器市场 >> 知春斋随笔郭伯南中国酱文化与日本大酱
作者:郭伯南
要谈中国酱文化,就不能不提到孔老夫子。孔老夫子曾说:“鱠不厌细”,“不得其酱不食”。(《论语·乡党》)大意是,要吃生鱼肉,切得越细越好,但是,若没有合适的酱,我是不吃的。请看,这位儒坛宗祖对于吃酱,是很讲究的。令人生趣的是,在孔子创儒学之后,历两千余年,在世界东方形成了个儒文化圈。同时,在世界饮食文化的版图上,这个儒文化圈又恰恰是个酱文化圈。
酒与酱,是古代先民巧妙利用微生物创制出来的两类美味佳品。但是,古往今来,只有东方人才既知酿酒,也善做酱,创造了悠久的独步世界的酱文化。
中国民谚曰:“每日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意为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东西。日本的大酱汤,被誉称为“母亲风味”,是家家必备,天天要喝的。仅此两例,可见酱在中日饮食文化中的重要了。可以预言,在未来,“酱”文化必将以新的形态,从东方走向西方,成为世界性的饮食文化。
伊尹献羹酱
——鱼酱与肉酱
我们今日说酱,不言而喻是指豆麦米面经发酵而制成的调料,如大酱、甜面酱等。同时,也可指鱼肉蔬果捣烂而制成的食品,如鱼子酱、水果酱。但在先秦,如不加限定的只说“酱”,或“酱齑”,则是对调味诸品的总称,或泛称。如《周礼》上说:“献熟食者,操醬齑”。醬齑,就是调味品的泛称。
“醬”的古字,从肉(月),从酉,因作醬要用肉、放酒,其“爿”是音符,其音读为pán,古与“将”音相近。
酱,何以名“将”呢?据古人说,在古代如盐、梅、醯(xī希,即醋)、醢(hǎi海,肉、鱼等制的酱)各种调味料中,酱总是居于主导地位。如食鱠,就少不了芥酱,即芥茉泥。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不得其酱不食”的“酱”。如吃煮熊掌,就得有芍药酱。这像今日北京吃烤鸭,必须得有大葱白和甜面酱。若换成豆瓣酱、果子酱,那风味就迥然不同了。正因此,古人说“酱者,百味之将帅。帅百味而行”。大概,酱是由之而得名的吧!
先秦的酱,品种很多,号称“百酱”。除蔬果之酱而外,主要的是鱼酱和肉酱。
鱼类酱,早在春秋时代,就已成为商品。中国商人尊祖的陶朱公范蠡,他的老师计然,在其《计然》一书中就谈及贩酱东海的价格,酱三等,每斤上价,中价百钱,下价30,下价相当一石小麦的价格。
肉酱,大凡瘦肉都可作酱。方法是将肉制成肉干,剉成末,放入曲、盐、美酒,置于坛中密封,经百日而成。古人多以鹿肉制酱,西周以降,相沿不衰。
在先秦,从天子、贵族到士大夫的重要食品。无论祭神、祀祖、宴宾,燕享,以及日常饮食,几案上都少不了酱。因而形成了相当繁杂的与酱有关的礼仪和风俗。
酱与肉,被视为养老、敬老的不可缺少之物。每年在京都最高学府辟雍招待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宴会上,天子袒胸为老人们分肉,亲自“执酱而馈”。这在古代已成为一种礼仪。
有趣的是,新婚的花烛之夜,洞房中也摆上一豆(高脚盘)酱,一豆醯,新郎新娘共进夜餐时,谁要是拿起肉来只蘸酱吃,或只蘸醯吃,那就犯了忌讳。聪明知礼的新人,就要将两豆合为一豆,醯酱相合,共同佐食。这象征夫妻融洽,百年和睦。
话扯远了,接着说西周以前有没有酱?
肉酱,肯定在商末已经有了。相传纣王残暴,曾“醢九侯”、“脯鄂侯”。就是将九侯剁成了肉酱,把鄂侯割成了肉条,晒了肉干。试想,那时的御厨中如还不知作“醢”、作“脯”,纣王也不可能凭空想出如此酷刑吧!
鱼酱,在夏末商初也有了。相传烹调之圣伊尹,见夏将亡,去见汤,无以为由,就制作了天鹅之羹、乌鲗(贼)之酱,献给汤,从而以烹调之术喻治国之道,以说汤,被汤任命为宰相。《逸周书》则说:“伊尹受命于汤,赐乌鲗之酱”。且不管是伊尹所献,还是汤王所赐,但都谈到乌鲗之酱。乌鲗,也就是“乌贼”即墨斗鱼。墨鱼酱在西汉时,仍被认为是多种鱼肉酱中最为名贵的。可以说,这是见诸文献的最早的鱼酱名称了。
鱼肉酱,或许在原始社会就已被创制出来,只是未见记述罢了。在考古中,发现有类似今之泡菜坛口的陶器,名曰双领罐,口外有盘状沿,扣上个碗,就可以加水密封,用以制肉酱、作糟鱼都是很适用的。这种陶器,汉代就有,往上可以追溯到古蜀文化,年限相当于夏代。这种双领陶器若确为制酱之器,那么,鱼肉酱就约有史年了。
“菽酱若蝤蛴”
——豆酱与面酱
中国是大豆的故乡,至今东北仍有大豆的野生种。中国煮海为盐,相传始于神农时的宿沙氏。那么,制盐就与农耕同样古老。中国种麦的历史比之西亚不算长,从新疆出土麦粒知道,至少也有年了。依此想来,中国的豆酱史也当是相当古老的。但是,目前尚无证据可以说先秦已有豆酱。其可靠的历史,最多不过2年!
令人费解的是,似乎秦始皇还不知道豆酱是什么味道,可到了汉武帝时代,制酱业勃然兴起,竟与酿酒业并驾齐驱,成为重要的食品业了。《史记·货殖列传》说,在一些通都大邑,酒与酱的年销量都很可观。酒商酱商之富,可比千乘之家。
《史记》中谈到的“酱”,是什么“酱”呢?史无明书。同时代有书名《急就篇》,是古代儿童识字课本。其中有句曰“盐豉醯酢酱”。唐代学者颜师古解释说:用剔骨肉作的肉酱,叫“醢”,“用豆合面而为之”的豆面酱,叫“酱”。
年,在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中,出土大批随葬的食物。食物的名称、数量,记载于遣策竹简上。因其为首次发现的汉代食简,故被称为《西汉第一食简》,其中记有“肉酱”、“马酱”,另外还单独记有一名“酱”。如果,也可以颜氏之说释此“酱”字,那么,中国豆面酱的创制,就可以上溯到这汉墓的男主人利仓的卒年以前,即公元前年以前了。
西汉时已有豆面酱的解释和推断,应当说是有道理的;然而,若说豆面酱见之于东汉,那就证据凿凿了。
崔寔(约—约)著《四民月令》,已记录有作豆酱的节令和方法。曰:“正月,可作诸酱。上旬炒豆,中庚煮之,以碎豆作末都。”其法是先炒后煮,再发酵。这种方法所作的酱,香气浓郁,风味好。这是有关作豆酱的炒豆法的最早记述。
《月令》中说“作诸酱”,“诸”表示多数之意。可知,当时所制的酱有许多品种。仅知有关豆类的酱,粗计至少有3种:
一是菽酱。桓谭(?—59)文章中曾譬喻说“菽酱若蝤蛴”。“菽”是豆类的总称。“蝤蛴”是天牛一类的幼虫。从这个譬喻可知,菽酱是豆瓣酱。菽酱是有关大酱的最古老的名称。王充(27—97?)《论衡》一书载:“作豆酱,恶闻雷”。这是有关“豆酱”一词的最早记述。
一为末都。末都,是以碎豆屑制成,可知是豆末酱。至今,在北方乡间,仍有用黑豆,炒后,磨成豆末,作豆末酱的。其酱色黑,故称“黑酱”。其酱细腻,不同于豆瓣酱,故又称“面酱”、“小酱”。不直接食用,只作烹调时的调料。
一为清酱。这当是用豆面制成的稀酱。至今有些地方称酱油为“清酱”。汉代的“清酱”,并非今之酱油。
最后,说说大酱汤。中国虽是酱之故国,国人却没有喝酱汤的风俗。“大酱汤”,纯属日本的酱文化。日本人喝酱汤,据日本文献考证,约始于镰仓时代(-)。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早在镰仓幕府建立之前,日本人喝酱汤就已为中国人知道了。《佩文韵府·红酱》引了两句诗:
“能营野饭羹红酱,渡水何辞数访寻。
“羹红酱”,即用红酱作的酱汤。中国古今酱名有几百种,却无“红酱”。在日本,煮豆做成的酱,名“白酱”。蒸豆做成的酱,名“红酱”。至今,日本关西喜食白酱,关东喜食红酱。
这首诗,是北宋僧人惠洪(—)的作品,他写在一位叫圆证大师的房壁上。从诗意看,圆证大师曾数次“渡水”来到中国求法,从喜食红酱汤看,他不但是日本僧人,其原籍有可能是关东人。从鉴真将大酱传入日本,经余年,圆证又背负“红酱”来到中国,可以说,这是中国和日本酱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话。
END作者简介:郭伯南,3年生。笔名史石、知春斋主。河北省任丘市人。河北北京师院文学系毕业。主攻中国文化史。《人民中国》杂志社编审。主要编著有:《新编中国史话》《彩图版·中华文明史》《上下一万年·图说中国通史》《中华文明概览》《东方智慧宝库(易经)》《度量衡起源新说》《文物漫话》《文物纵横谈》《国宝里珍藏的故事》《文物鉴赏讲》《茶余饭后谈文化》《中华文明的足迹》等。外文版有:《物语·中国&历史》(日)、《中国书法艺术入门》(英、法、德)、《中国文化史入门》(日)、《中国文化》(日)、《秦始皇帝&兵马俑》(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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